独乐而鸣

【微芒】2

站了不到二十分钟，江砚只是有点头晕，但直到和方陌行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，他还是有些恍惚。

“就这些，谢谢。”

方陌行将菜单交给服务员，包间的门被关上，屋里静地有些尴尬，江砚本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再跟方陌行这样坐在一起，但事实证明，他脸皮比以前厚多了，工作上陌生的酒局少不了，先从吃上入手可以更自然。

他在桌子下面捏了捏手指，“这家店的厨师换人了，卤水鸭没以前好吃，但是沙姜鸡煲的味道更好了，您一会儿尝尝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还有醉虾，您以前不是说他们家的冽香不够，现在也好多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江砚一直滔滔不绝地推荐着菜色，比服务员都专业，直到菜都上齐也没停，虽然方陌行回他的话都不超过两个字。

一共就四个菜，说得快，吃的也快，方陌行的饭量不多，以前每次都是江砚吃得多，这次他基本没怎么动过，他见方陌行放下筷子，戳了戳盘子里的虾仁，“您，真的不考虑一下吗？”

方陌行拿起旁边的湿巾擦了擦手，“剩的很多，打包吧。”

江砚把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来，神色恳切，“我知道您嫌麻烦，不爱管事，您只要做方案审核就行。”

“我有工作。”

听着方陌行波澜不惊的四个字，江砚突然放下筷子，语气有些急躁，“您真的想一辈子教那群小孩吗？”

“与你无关。”

说着方陌行起身便走，显然是不想再谈下去。

又是这样，江砚双手攥起桌布，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，五年前方陌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，与你无关。

就在方陌行即将推开门时，身后哗啦啦一片碗瓷碎裂的巨响，甚至有几块碎片撞在他裤腿上，而后传来江砚咬牙切齿的声音。

“与我无关？！”

方陌行回过头，一地的残羹混在碎瓷片里，汤汁溅得到处都是，而江砚正红着眼睛神色激愤地看着他，“业界之耻、五年监禁，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，都是因为我！是我没种，不敢承认那件事是我干的！是我毁了您一辈子的梦想......”

江砚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，泪流顺着两颊掉在地上，“是我的错，师父……”

方陌行沉默着，半抬着的手重新搭在门上，“都过去了。”

没有什么惋惜感慨，方陌行在江砚激烈的行为中淡漠地陈述着他认为的事实，“你做了你的选择，我也做了我的选择，愧疚这种东西没用，你如今有大好前程，是你自己的本事。”

方陌行总是这样，仿佛发生什么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，八方不动稳如泰山，一如当年江砚第一次在校招会上的演讲台上看见他，聚光灯倾洒而下，西装边缘散发着宛如神降的金光。

砰——！！！

就在方陌行再次转身离开的时候，江砚捡起地上的半个碗将其狠厉地摔成碎末！

“方陌行！你tm当自己是圣人吗，我恨你你不知道吗？你凭什么那么选，我求你了吗？！”

接二连三的动静终于让方陌行面前的门被拉开，“......先生，请问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
“滚！”江砚冲着一脸惊色的服务员吼道。

“先生......您......”

“坏了的我十倍赔你，把门关上！”

服务员被吼得缩着头赶忙把门关上了，不得不说，方陌行有些生气了，他看着裤腿上被溅到的几个油点皱了皱眉，“你现在脾气是真的大了。”

他转身踩着一地的汤汁剩饭走到喘着粗气的人面前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，“来，往这砸。”

话音刚落，江砚确实砸了，他的膝盖咚得一声砸在那些碎片上，五官瞬间皱在一起，但很快就直起后背，抬头对上方陌行那双冒着火星的眼睛。

“师父，您真的很残忍，您可以随意替我顶了罪，凭什么不让我还，您不觉得您太自私了吗？”江砚苦笑了一下，拽住方陌行的裤边，“求您了，我错了，我真知道错了，您别再罚我了成吗？”

泪水早就狼狈的淌了一脸，轻颤的睫毛显得江砚可笑又可怜，方陌行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，那是他在遇到江砚前从未有过的情绪，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。

他小时候被认为有自闭症，被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，他没什么感觉，没用的人留着干什么？浪费粮食吗？

后来他考了省状元，进了大学强行了解一些社交关系，其实他没什么梦想，他只是单纯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，他愿意研究那些零件、程序面板。

工作的那些尔虞我诈他看得懂，却懒得参与，他不喜欢麻烦，做事毫无瑕疵对他来说很容易，所以当一个年轻人非要让他当师父时，他能理解，但并不愿意，一开始他实在是被江砚磨的烦了才答应，后来因为一份责任，他上网学习了一套最简单有效的教学方法，事实上效果也不错。

算起来，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，他的情绪丰富了很多，以至于到五年前江砚被设计陷害，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抗下了这件事，但的确是麻烦的，待在牢里除了看看报纸和文献，什么都做不了。

江砚说他自私，是吧，他不喜欢麻烦，更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，自己臭名昭著，他江砚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，如果他去当顾问，恐怕连很多合作商都会受影响，但是——

他现在实在是看不顺眼江砚这幅样子。

啪——！

随着一股血腥味涌进鼻腔，江砚被一巴掌掀翻在地，半张脸火烧一样疼，脑袋也嗡嗡作响，这些感觉瞬间激发出他本能的惧意，一股凉气顺着脊柱往上爬，但是，他竟然笑了出来，笑得连嘴角撕裂的疼都不顾上。

成功了！方陌行打我，他对无关紧要的人一个眼神都懒得给，怎么会打我！

江砚连忙起身，“师……”

啪——！

这次他用了点力只是让身体歪了一下，哪还管得了嘴角淌出来的血，再次跪直时，果然耳边又一次掀起烈风！

嘶……

江砚微微偏了一下头让这巴掌挨得无比结实，一会儿得把明天的会都推了，他一边整理着思路，一边把膝盖死死地钉在地上。

这是个很好的开始，几乎是在片刻间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一周的计划，缠人他擅长，以前方陌行就是被他这样拿下的！

他低着头不是不敢看方陌行，而是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，就在他抿着嘴畅想未来时——耳中传来那冷冽如冰的声音。

“起来，自己把这和你自己收拾干净，明天七点，拿着劳动合同来见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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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砚，一哭二闹三上吊是让你玩透了👌🏻